上海书展刚刚结束,作家阎连科的一条微博,转发率颇高,也颇引人深思。他写道:“参加上海书展如庙会样忙忙乱乱,在那书草书原里,越发知明写作的荒冷。书展的全部热闹和努力,就是把好作品卖成大白菜,把白菜豆腐样的家常菜供成珍味与佳品。畅销成为唯一的成败标准,媒体成为评判的唯一尺度。但谁都不要对此抱怨,这大约也是一种必然。我们要做的,一是坚持,二是适应,三是淡然吧。”
这条微博的信息含量很高,对当下的文学生态,写作状态,以及作家的自处之道都有揭示,态度明显有批判,但不完全对立,更不置身事外,反倒有一种超脱和淡然。对作家在当下如何寻找自己的位置,他提出了三点自处之道:坚持,适应,淡然。坚持应该是对自我创作态度和理念的一种执着,适应则是指面对现实的一种协调,而淡然则包含一种万一协调不来,可以置身事外,泰然处之的超然。所谓“心远地自偏”,作家能对畅销淡然处之,对评判的唯一尺度一笑了之,回到文学的原本,听从自己的内心,可能会更心平气静一些,也可能写出更耐得住岁月打磨的东西。
无独有偶,第二届南方国际文学周苏童与麦家的对话中也谈到了作家的位置。这两位都有小说被改编成影视的经历,都有“作家需要经营自身的作品”的共识,但两人对小说与影视的态度又有差别,麦家说想写好小说,要及时阻止跟影视界的关系。而苏童则觉得电影能为小说带来大量潜在的读者群。
如果按阎连科的标准,苏童和麦家处理小说和影视的关系,可以看做是“适应”现实的一部分。好在他们都知道,并不是每本书都需要被经营。小说和影视之间是存在一条宽阔的通道,但并不是所有的小说都要以通往影视为标准。否则,小说家可以干脆改行做编剧好了,岂不更方便?
作家的位置成了一个被不断提起的热门话题。是因为当下的文学生态早就发生了变化。就像电影界,号称中国电影界的双子星张艺谋陈凯歌被翻牌,连贺岁王冯小刚也被轻松超越,新人新导新作不断刷新票房新纪录,当票房大鳄在市场上赚得风生水起,一向以票房为标准的评判界反倒掉回来重祭电影艺术的大旗,对手法生涩,三观不正却赚得盆满钵满的新人新作刀剑出鞘。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物极必反?
其实小说的读者何尝不在改变中?读者对文学的需求就像长尾理论指出的那样,传统需求曲线上代表“畅销商品”的头部在大大缩减;而代表“冷门商品”经常为人遗忘的长尾却在海量增长。以前的文学畅销和排行座次早就被改写,像麦家这种被退稿多次的推理小说写手,不仅大卖热卖,最终也赢得了茅盾文学奖的接纳。当然郭敬明也是当代文学绕不过去的一个人物,你可以不读他的小说,不看他出品的文学刊物,但你不能忽视他海量的发行和影响力。在他的读者群和目标读者范围内,他的力量不容小觑。
也就是说,把文学和小说当商品的时代,消费者在面对无限的选择时,真正想要的东西想要取得的渠道都出现了重大的变化,一套崭新的商业模式也跟着崛起。冷门产品涵盖了几乎更多人的需求,当有了需求后,会有更多的人意识到这种需求,可以使冷门不再冷门。
这种新型的消费模式对风格多样的作家来说,无疑是一种福音,也就是说不管你是什么风格什么题材什么方式的作者,按理论讲肯定会遇到你的读者。量不会大,但一定会有。作家需要改变的只是心态而已。在过去的二十年,国内的纯文学刊物销量狂跌九成,但新的杂志和刊物却不断萌生。在这种情况下,作家的心态和对读者的期许也应该作适当的调整。
我见过最牛的作家是薛忆沩,在深圳一次小型的读书会上,我问他当下的低稿费是否会影响到他的写作?他的答案很独特,他觉得应该取消稿费,当写作没有收入还坚持写作的人才是真正热爱写作的人。薛忆沩是一个早就找到自己位置的另类。
不可能要求人人都是薛忆沩,但在当代文学生态中生存的作家们审时度势,及时找准自己的位置,逐渐“适应”时代和读者的需求,还是一门应做的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