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王希孟《千里江山图》赏析

北宋王希孟《千里江山图》卷,绢本青绿设色,纵51.5厘米、横1191.5厘米,北京故宫博物院藏。说起这件传世名作,就不得不提及北宋宋徽宗的一项绘画教育的创举——画学,王希孟就是这所学校的硕果之一。

北宋王希孟《千里江山图》赏析

北宋有过三次兴学的高潮,第一次是范仲淹的庆历兴学,直接管理和资助地方州学;第二次是王安石与熙宁、元丰兴学,重在改革培养和选拔人才的制度;第三次是蔡京的崇宁兴学,一方面大肆实行文化专制,另一方面大力培植文化、艺术人才。北宋画学和书学就是在这个大背景下建立起来的。宋徽宗管理艺术具有一定的计划性和前瞻性。为了持续性地提高翰林图画院和翰林书院的艺术功力,分别建立了画学和书学即皇家绘画学校和书法学校,这不能不说是一项很有见地的文化功业。在当时,与画学、书学相对应的学校还有算学、医学等,时称“四学”,形成了相当大的规模。

为了专事培养绘画人才,提高未来翰林图画院画家的综合艺术修养,崇宁三年(公元1104年),宋徽宗创建了专门培养画学生的学校——画学,其目的是教育众工。这是历史上最早的宫廷美术教育机构,也是古代唯一的官办美术学校。画学机构还十分重视提高学子们的文化素养,向他们教授《说文》《尔雅》《方言》《释名》等基础课程。

为提高诸生的绘画技艺和构思能力,徽宗亲自出题招考取士,往往以诗句为题要求学子们曲尽其意、遐想无限。特别是“考画之等,以不仿前人,而物之情态形色具若自然,笔韵高简为工”。如画“蝴蝶梦中家万里,杜鹃枝上月三更”,赢家的构思是画汉代历史故事“苏武牧羊”,画中的苏武正在假寐。画“踏花归来马蹄香”之句,胜者是画蝴蝶尾随着马蹄上下翻飞。徽宗排斥那种平铺直叙、图解式的绘画构思,这推动了宫廷画家提高文学修养、工于巧思的创作风气。

王希孟曾经是这个画学中的一员学徒,长卷《千里江山图》是他存世的唯一之作。该图卷尾有时任尚书左丞相右仆射蔡京的跋文:“政和三年闰四月一日赐,希孟年十八岁,昔在画学为生徒,召入禁中文书库,数以画献,未甚工。上知其性可教,遂诲谕之,亲授其法。不逾半岁,乃以此图进。上嘉之,因以赐臣京,谓天下士在作之而已。”可推知王希孟的生卒年为1096-1115年?他年少时是画学里的一名学生,学成后被召入宫中的文书库,即宋代的中央档案馆,此系存放尚书省下吏、户、礼、兵、刑、工六部档案之所在。不过,值得揣摩的是,画学里的生徒本应向翰林图画院输送人才,而王希孟却未能进入翰林图画院,想必是两个原因,其一:他未能通过进入画院的命题考试;其二:其画“未甚工”,徽宗对画学生最基本的要求是状物精准、写实入微,缺乏工致的写实技巧也给他带来了不利影响。王希孟画学“毕业”后进不了翰林图画院,所“分配”的工作只能去文书库供职,文书库不是宫廷绘画的创作机构,只是承担抄帐、编目等书吏的活计。为了改变命运,他只有屡屡作画呈献,引起徽宗的关注。徽宗见王希孟如此执着且有慧根,乃可造就之材,于是亲自教授。在政和三年(公元1113年)闰四月之前,十八岁的王希孟力戒欠工致之弊,精心绘成了该图,在不到半年的时间就绘成如此高头大卷,可见用功之勤;采用如此超大的尺幅,也是为了迎合徽宗“丰亨豫大”的享受要求。小画家满怀的欲求化作丈余丹青,尽在不言之中。宋徽宗收到该图后,颇为嘉许,将此图赏赐给了蔡京。于是才有了蔡京的题跋,使今人得知王希孟极为简略的身世。不幸的是,很可能是王希孟劳累过度或体质羸弱等原因,二十岁时就夭亡了,可谓画坛一大憾事。

全卷系大青绿山水,主要用石青石绿,淡色渲染高空和水面,在山脚和半空露出绢本的底色,顿显阳光灿烂之感,全幅构图景象开阔,取用传统的散点透视法,其构图属于北方山水画派的系列,以略带俯视的角度横向展开全景式大山大水,气势宏大。比较该卷与传为徽宗的《雪江归棹图》卷的山脉造型,《千里江山图》卷的构图正是该卷向高处、左右延展。每个段落都将主峰和诸多辅峰组合起来,许多局部均为一帧完整的大幅山水画立轴。画家将太行山雄伟壮观的山脉与江淮一带苍茫的水势和曲折的湾流融合为一体,纵览全图:群山涌动,恰似苍龙滚地;江河流淌,如同平镜映天。图中的台榭楼阁和桥亭、村落、寺观等建筑类型以及船舶等均十分丰富,与自然山川有机地结合起来,形成视觉重点,如长桥卧波、松峦书院、山坞楼观、松涛藏扉、柳浪渔家,高台望月、临溪草阁,平沙泊舟等。人物的活动大多围绕着水面展开,以白粉点缀,颇为鲜明,如平江待渡、亭桥观流、轻舟荡漾、江上渔隐等,表现了北宋画家郭熙可行、可望、可游、可居的境界。

画家的师承直接来自徽宗的写实观念,具体用色离不开唐代李思训、李昭道父子的传统手法,但较前人要清雅一些,在未染色之处微微露出画家受郭熙坡石画法的影响,如卷云皴、鬼脸皴等,显现出当时山水画主流风格的艺术作用。

缺憾的是,画家的艺术语言较为单一,线条尚欠勾勒之功,行笔细弱乏力,也许这是他身体羸弱的反映。由于画家生活经验积累有限,如满载货物的船舶吃水很浅,人物的活动尚缺乏组织。然而,瑕不掩瑜,这毕竟是一个十八岁少年的初作,在他之后,几乎没有一件青绿山水画的气势和境界达到如此不凡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