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日,北京保利剧院,九十高龄的英国指挥大师内维尔·马里纳以并不算快的步伐走上指挥台,他敏捷准确的指挥动作和全程稳站如松的状态,似乎在提醒着人们,年龄不是问题。
莫扎特《第三十五交响曲“哈夫纳”》、贝多芬《第二交响曲》和爱德华·埃尔加《谜语变奏曲》,这样的作品对于任何一支中国乐团而言都是巨大的考验。在马里纳的“魔法棒”下,中国爱乐乐团的演奏散发出了“圣马丁式”的甜美气息——紧凑的乐句、鲜明的旋律感、柔顺的律动和巧克力布丁一般的甜蜜音色。
圆满完成中国首秀,马里纳高兴地说:“这是我第一次来到中国内地,首次与一支中国乐团工作,一切都是那么令人兴奋,虽然这一刻来得稍微晚了一点。即便我的行程已经排到了2016年,但只要你们邀请,我一定会再来。”
幸运地成为音乐家
“你随手调一档古典音乐电台,一曲结束后就能听到主持人说刚刚的乐曲是由马里纳指挥的。”这是英国著名乐评人迈克尔·怀特在一篇关于马里纳的报道中发出的感慨。
马里纳1924年出生在英国林肯,五六岁就开始学习音乐。“我父亲是名建筑师,他业余演奏钢琴、小提琴,并指挥一些合唱,因此,我小时候每天睡觉前都会听到音乐。”
19岁那年,他已是一个大头兵,“当时我即将参与诺曼底战役,但在一次训练中受了伤,当战斗打响时,我正在医院养伤,一直待了5个月,对我来说战争已经结束了。部队后来给了我一笔抚恤金,我得以继续小提琴演奏,我非常幸运。”在伦敦完成小提琴专业学习后,他到美国开始学习指挥,师从指挥大师蒙都,从此开始了他与指挥这个职业数十年的缘分。
创建圣马丁室内乐团
1958年,马里纳一手创建了圣马丁室内乐团,乐团完全按照他精致的艺术理念演奏,在过去50余年间成为了一支世界级的音乐团体。马里纳说,成立这支乐团完全出于兴趣,“我当时在伦敦交响乐团拉小提琴,乐团里个人意志很难得到完全的表现,那时候我30多岁,其他成员20多岁,大家就聚集在一起,希望建立民主的音乐氛围,于是就有了成立乐团的想法。”
在最初的两年里,乐团既没有录音也没有演出。“大家在一起演奏5分钟,然后停下来争论一小时,接着再排练5分钟,再停下来争论一小时……我们也没有指挥,我是乐团首席小提琴,我就站起来带着大家一起演奏。我们乐团的名字也还没有叫‘圣马丁’,曾经叫‘拒绝指挥室内乐团’。”
同艰难的排练一样,乐团的首次公演也很曲折。“开始时是一位乐手提议演出,结果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我说,我们做乐团不是为了演给谁看,不是为了赚钱,只是为了喜欢。后来他提议在经常排练的圣马丁教堂举办,最终我们被他说服了。因为反响不错,慢慢发展到录唱片,从此开始成为职业的室内乐团,乐团也以这间教堂命名。”
马里纳说,虽然音乐会、录音邀约不断,但报酬不高。“我们也不搞级别,完全平分,有时候演出每人5英镑,有时候7英镑。随着演出的增多,我们决定将每笔收入的12%作为乐团运营费用,我的太太也成为不拿钱的乐团经理,但她的助理有工资。”马里纳透露,乐团曾两次濒临破产,“但幸好,我们今天仍有热情在一起演奏。”
直至2011年,马里纳才卸任圣马丁室内乐团艺术总监一职。马里纳解释,因为年事已高,已经无法适应乐团高密度的演出和全球巡演安排,他需要的是将时间留给自己,以自己的节奏做想做的事情。
喜欢松弛的莫扎特
在职业生涯中,马里纳一共录制发行了近500张唱片,曲目涵盖的范围极为广泛,从巴洛克时代到近代作品,从室内乐、交响曲、协奏曲、清唱剧到歌剧无所不包,并且令人颇为称道的是,对艺术有着苛刻要求的马里纳所录制的唱片几乎从无败笔。可以说,他见证了古典音乐的迅速发展和唱片工业的繁盛兴衰。
马里纳透露,为奥斯卡获奖电影《莫扎特》录制电影音乐是回报最丰厚的一次,“但我不知道下一次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这也是一次非常愉快的经历,“通常电影音乐的制作要盯着剧情进行原创,但是该片使用作曲家的原作,所以只经过几周的曲目和时间点讨论,演奏对于我们毫无困难。”
谈到对莫扎特的诠释,马里纳表示:“我们愿意使用现代乐器,而不是以古乐器发出那种比较紧张的声音,古乐器的音高也偏低。从风格来说,我从音乐学专家那儿受益良多,也接受传统的演奏习惯,但是我们更喜欢松弛的音乐感觉。我认为莫扎特是个比较高兴的音乐家。”
“太太是我的领导”
此次马里纳首次中国内地行,全程都有夫人陪伴,即便是排练,也是夫人看着他一块儿完成。马里纳坦言,太太是他的领导,按中国话讲,他还有点妻管严,“在家里我没名气,名气最大的是我太太。”另外,夫人还帮他把了不少关,“我的夫人每次在音乐会后都不发表意见,但可能两天后她会问我对曲目是否有足够的把握,这让我多少会有些反思。”
九十高龄的马里纳保持如此好的状态,他表示得益于几个方面,“一是感谢我有一对健康的父母亲,所以我也比较长寿;第二,指挥这个职业,不仅让我得到了心理上的愉悦,身体上也一直在运动,指挥需要动嘛!此外,我在伦敦的乡间有个庄园,建了一个网球场,回到乡下,我除了学习新的作品,还会打网球,保持锻炼,而且跟我打网球的一定是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谈到自己的晚年目标,马里纳表示,唯一遗憾的是还有一些19世纪的歌剧不能完成了。“因为我不能忍受去歌剧院连续好几天指挥同一部作品,还要和舞台设计、导演打架,其实我倒很乐意做做歌剧演出的准备工作,然后到录音室一人说了算。”
感谢热情的中国乐迷
这次中国爱乐乐团促成了马里纳的中国内地首秀,马里纳透露:“我记得两年前第一次接到邀请是到中国指挥一场新年音乐会,但我对此类音乐会兴趣不大,没有答应。”此次中国爱乐乐团艺术总监余隆的正式邀请,让他动了心,“我没有指挥过中国的乐团,我挺愿意探索新鲜事物,这次余隆一邀请就来了。”
谈到对中国的交响乐团的印象,马里纳表示之前接受的都是二手信息,“我儿子是伦敦交响乐团首席单簧管,经常来中国演出,我问他这儿的乐团怎么样,他说有时候好,有时候不好。我说全世界的乐团都这样,都有状态不好的时候。”这次来到北京,得知有的乐迷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就在收集他的唱片,甚至拿出当时工资的1/3一张一张攒,他觉得是莫大的荣誉,“这是非常骄傲的事,知道中国乐迷这么爱我,非常感动。”
巧合的是,马里纳中国首秀的当天,他的儿子也在北京国家大剧院演出,他们甚至下榻在了同一个酒店。马里纳开玩笑说:“在伦敦,我、太太和儿子住在同一栋别墅,但因为各自忙碌的工作,一年到头碰不了几面,我们上一次一起吃饭起码是一个多月前了。没想到这次在北京竟然住在同一幢建筑中,还共进了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