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边缘的颜色

城市的边界越来越模糊,可边界两边又确实是两种世界,高速公路联系着这两个地方,也隔绝着两种世界,从市中心出发不用很久,40分钟就能体会到这样的变化,而行知学校就在北京南郊的大兴区黄村镇辛店村,那里有着一群孩子,他们有着特殊的身份,他们父母都是来京务工人员,他们就是打工子弟。

城市边缘的颜色

在校门口登记簿上,密麻麻写着来访者的名字,在来访事由上清一色地写着“转学”,门卫大爷说,有转来的也有转走的,每天都有,有的孩子刚刚认清楚脸,转天可能就不在这里上学了,甚至都不在这个城市里了。

在联排的小平房深处,一间蓝色的木门上用红色的颜料写着美术两个字,推开门,几个孩子正坐在桌前画着,而一袭黑衣的中年男子穿梭在孩子中,时不时地俯身对着孩子的画指点着。

中年男子叫谷孝臣,是这个打工子弟学校的美术老师,深陷的眼窝和凌乱的头发显得有些疲惫,56岁的他来北京已经12个年头,起初他并不是在这里教美术,而是做家具设计,在鲁迅美术学院有过8年学习经历的他,拿到的工资也相当可观。谷孝臣的母亲就是教师,从小他就对教育工作有着很高的兴趣,来北京才干了半年,他便辞职了,去了一家贵族学校做老师,直到一次调研北京打工子弟学校的工作中,他被打工子弟的孩子们深深吸引了,辞去了贵族学校的教职工作来到了行知学校。

看到打工子弟的孩子再回想自己在贵族学校教书的孩子,谷孝臣不禁抬头看看天空,这同一片天空下,是完全两样的人生,农民工子弟学校的孩子能考上中学的不多,能上大学的就更是凤毛麟角了,让子女接受教育对外地务工人员来说成为了一种奢侈,而打工子弟就如同贴在孩子们身上的标签,怎么也摘不掉。

谷孝臣留下了,成了一名美术老师,他把自己的所学倾囊相授,他希望能给孩子提供一个能力,美术的能力可以变成生计,那么即使他们没有办法接受更高的教育,也可以养活自己。谷孝臣认为,我们总把“成长”教育挂在嘴边,注重教育的过程,而对于打工子弟这些特殊的孩子来说,“长成”的结果才更加重要。

从2006年到今天,谷孝臣前前后后已经教了300多名学生,至今没有收取一分钱学费,他每个月只拿2000元的固定工资,除此之外再无来源,面对这样的生活状态,自己的妻子女儿虽然不能理解,但是也只能由着他、支持他。但是面对打工子弟孩子们的父母的不理解,谷孝臣有的时候很受伤,被叫过骗子,被叫过坏蛋,甚至还被称为“邪教附体”的神棍,很多家长在北京务工,希望孩子大一点就可以赚钱养家分担家庭的重任,他们不理解谷孝臣,即便是看到了自己的孩子通过学习画得一手好画,依然无动于衷。今年过完年,谷孝臣有一名学生就被家长扣在了老家,他们认为他岁数大了应该成家,应该工作,而不是去北京学画画,面对这些,谷孝臣很无奈,但是更加觉得自己应该坚持,应该给这些孩子一个出路。

谷孝臣有一个画夹,画夹中留着每一名孩子入门时的画,那些画羞涩简陋,零基础的画面没有什么美感,而就是这些没有基础的孩子,在谷孝臣的传授下,如今已经能独立完成有创意有内容有技术的作品,孩子们的画挂满了整个画室,而孩子们曾经的“青涩”则被谷孝臣用心地保留了起来,他在看着孩子们慢慢“长成”。

仔细看孩子们的画不难发现,孩子们起初多数画的是城乡结合部的素材,火车站的人流,蔬菜批发市场的景象,拾荒的老人和对于自己家乡的一些回忆,没有后现代,没有先锋艺术,没有晦涩的内涵,更没有高楼大厦的华丽,有的只是那一抹泛黄的色彩,而这些色彩存留于打工子弟孩子们的心里,昏黄的调调就是他们长期居住的城乡结合部的色彩。

慢慢的心里有了更多的颜色,有了丰富的色彩,红色、蓝色、绿色,明亮青翠的颜色也慢慢爬上了孩子们的画,传统连环画上的人物、建筑也伴随着孩子们的画笔鲜活了起来,也许他们“长成”不了大画家,但是心中至少“长成”了鲜艳的一抹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