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2月25日,中国国家话剧院迎来了组建12周年的纪念。国话人习惯了用作品说话——这一天,国家话剧院副院长、著名导演王晓鹰的新作《伏生》首演,国话人对文化和艺术的坚守在这部荡气回肠的作品中淋漓尽现。
一个文化人的自我角力
《伏生》是剧作家孟冰与冯必烈尘封了10年的作品,讲述了秦时统一天下,伏生通晓儒学精髓,被立为博士,之后,一时被推崇备至的儒学地位竟翻天沦至废黜,秦始皇下令“焚书坑儒”,伏生传奇般地将儒家大成之作《尚书》以奇特的方式保存下来,得以免受焚烧之祸的故事。
剧中,面对在所难免的焚书,为了儒学的传承,伏生将儒学经典悉数背下。王晓鹰说,话剧《伏生》最大的戏剧性在于,当伏生将生命同书籍融为一体时,他的命运也随之改变了。“伏生背下那些儒学经典之后,他曾为自己的博闻强记而得意。但他始料未及的是,自己也为此而坠入要书与要命的诡异难题之中。最终,为了传承儒学,伏生选择了牺牲家人的生命,选择了像蚂蚁一样卑微地活着,他心甘情愿地走进了人生的极致困境。”王晓鹰说,当冲突从外部对抗转为自我角力,生命困境中的极端抉择才真正显现出戏剧应有的文化意义。
话剧民族化的继续探索
从《霸王歌行》到《理查三世》,王晓鹰不断探索着话剧民族化的表达方式,而在《伏生》中,王晓鹰的尝试更加充满新意。
《霸王歌行》中,无论是戏曲唱腔、韵白,还是曲牌、锣鼓,都是刻意存在,追求的是一种具有后现代色彩的艺术效果;随后在《理查三世》中随处可见的腔调、韵白、脸谱、道具,水乳交融般地融于一体;而此番《伏生》中,王晓鹰用空灵写意的舞台承载具象写实的人物形象,创造性地将戏曲动作安插在话剧人物表达的一颦一笑里,如伏生的长吟、李斯的对弈、群儒谏言等戏份中,人物在话剧台词和戏剧身段中来回出入,自成格局。
“《伏生》并不仅限于讲述一个历史人物、一段历史故事,而是以伏生个人的选择,讲述了在生活和生命这两难的极致困境中如何选择和坚守,这更多的是对人生和文化的思考。因为重点不在于讲故事本身,舞台表达也就不用拘泥于故事层面,这就给舞台创造提供了非常大的空间和余地。”王晓鹰说,这样的自由,让他喜欢并且擅长的以假定性的方式在舞台上创造诗意意象感的做法,得到了充分的施展。
剧中,最让王晓鹰津津乐道,也最精彩的处理,当属歌队的运用。“剧本里,有着很多大场面。大臣、士兵、儒生、市民、奴隶……算一算,这些大场面需要的群众演员人数着实众多。这时候,戏曲给了我灵感。在戏曲中,8个龙套就能代表千军万马,所以我也只用了有着8个演员的歌队来处理大场面。为了增加演剧感,我为歌队设计了不同的面具。歌队演员所有换面具的动作都在舞台上完成,这不仅代表着他们身份的改变,演员的表演状态也会随之改变,他们可以是各种身份的人物,甚至是伏生家里的书。”王晓鹰说,这种充分发挥舞台假定性的方式,不仅让舞台表达更灵活,也让戏剧节奏更紧凑。
“岩松”组合酣畅飙戏
全剧两个小时的时长中,伏生与李斯这两个男人之间的较量始终没有停歇:伏生保书,李斯焚书;伏生坚守儒学,李斯力捍法家;伏生妻离子散,李斯难逃一劫;李斯的步步为营最终败给了伏生的棋胜一招……随着剧情的密集推进,侯岩松、涂松岩这两位实力演员的精彩飙戏也成为《伏生》一大亮点。
王晓鹰认为,“岩松”组合非常称职。“两个演员必须实力相当,才能互相顶住,才会让观众感到两人飙戏的酣畅。”
剧中,由涂松岩扮演遵从法家威严的李斯。王晓鹰说,涂松岩非常符合李斯的气质,对于这个依靠大量台词来展示状态、表达情感的角色,很胜任。
而伏生这个角色,对于每个演员来说,都是巨大的挑战,也是巨大的诱惑。“伏生这个人物的感情内容太丰富了,表达的空间跨度也大。侯岩松的能力非常强,还有技艺傍身。不仅台词把握住了分寸,也能将类似戏曲摔打扑跌的形体动作做到位,真的很难得。”王晓鹰说,伏生发掘出了侯岩松巨大的潜力。
最让王晓鹰称赞的是侯岩松对于剧中古文台词的处理。“伏生将儒家经典与自己的生命融为一体的方式,拯救和传承文化。在他与李斯最后的较量中,他要向李斯揭开这个谜底,所以他要大段大段地背诵《尚书》,要把李斯背到崩溃,把观众背得热血沸腾。这要求侯岩松不仅要把《尚书》熟练背诵,还要背出感情,这感情并不是《尚书》文字中的感情,而是伏生这个人物的感情。”王晓鹰说,侯岩松完成得非常好。
1月10日至12日,本该在1月5日结束首轮演出的《伏生》又加演了3场。对于观众的热情和赞誉,王晓鹰非常高兴。他认为,观众之所以能喜爱这样一部并不娱乐的严肃戏剧,在于《伏生》能让不同的人看到不同的文化层面。“《伏生》所蕴藏的魅力远不止戏剧的魅力,不止历史的魅力,不止文化的魅力,它将三者最大限度地融合在了舞台,并一反常态地告别传统的娱乐戏谑,重现戏剧艺术独特的观演价值和心灵思辨。”这也是王晓鹰最想传达给观众的。